楚浔一声令下,几个待命在外的丫鬟立即推门而入,其中也有谢心语的陪嫁丫鬟怀薇和流萤等人。
她们手持烛火,盆盂等物,首先将已经燃尽的龙凤喜烛取下,新点了几只烛火,屋中一下子亮了不少。接着有一年长的嬷嬷入了帐,满面喜庆地取了元帕放入一檀木盒中,这便率先出了门去。于是所有的丫鬟开始侍奉两位主子更衣。
亲王府的丫鬟自然轻车熟路地位楚浔穿戴衣物,而怀薇和流萤作为谢心语的贴身丫鬟也开始为自家主子梳洗,但谢心语看得出来,怀薇的神色似乎带了些委屈。
谢心语自是清楚这些委屈源自于何处,临出嫁前,洛秦岚曾经向她面授若是有合适和机会,便让怀薇做个通房,这样有个知根知底的人,才能更加笼络住男人的心。这些话本来是母女之间的私房话儿,但是洛璃的母亲去得早,而她和夫人又闹过一出不愉快,于是这些担子便落在了洛秦岚的身上。
原本还感怀着洛秦岚持家的难处,但是如今一想却是万般恶心,恐怕怀薇虚则想做通房,实则是她的替补。万一自己出现了什么状况,洛府也不至于措手不及。
再看怀薇,虽然自己一直对她没有好感,但看她出挑的样貌,伶俐的处事,本是好端端的一个姑娘家。只能说人各有志,在许多人眼中能攀上浔亲王这样的高枝儿也是许多人的梦想。若是她诸多阻挠,恐怕也会落人埋怨,更惹了洛秦岚的怀疑。
谢心语一面想着,一面由着丫鬟为她洗漱并带至镜台前。而此时楚浔已经打点完毕,他挥退了在他身边团绕的下人,随意地坐到一张红木靠椅上,大约是在等她。
谢心语阻止了怀薇往她脸上傅粉的动作,从铜径镜中瞟了一眼不远处的楚浔,轻声道:“怀薇,你先过去给王爷上汤圆吧,切莫怠慢了。”
怀薇顿时双眼一亮,一张略施过脂粉的脸立刻有些绯红起来。这便有一个丫鬟送上紫檀腾云纹托盘,上面是两碗汤圆,取义团圆。怀薇两眼水波融融地看着楚浔,端上汤碗娇声道:“王爷请用……”
“不急,”楚浔却是看也不看怀薇,好似他的眼中只有谢心语一般,“待璃儿梳妆完毕一起用吧。”
怀薇就此被冷落,只能心有不甘地退到一旁,而其他几个丫头却面露羞涩,但也不乏羡慕之意。看来这新王妃的确讨了王爷的欢喜,看两人幸福和美的模样真是羡煞旁人。于是这几个丫鬟的手脚也更加麻利,不多会儿便把谢心语打扮得出彩不凡。
谢心语看着镜中的自己,身上穿戴的是正室专用的大红色,头上更是被各种繁琐的饰品压得几乎不堪重负,却也只能昂首挺胸地坐到桌旁,同楚浔一并用了汤圆。待漱过口,这便有下人提醒到了入宫的时辰,于是跟着楚浔缓步迈出了屋子。
出了府,在大门外停着一辆华丽的马车,谢心语走过去,小厮立即搬下了马凳,当她正准备登车时,一只白皙的手伸了过来。手上还带着浅浅的伤口,正是早上用刀划出的,虽然没了血迹,但皮还是略略朝外翻着。
谢心语看着那只大手,犹豫了一下,终是把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楚浔捏住她的手,扶上车,待她进入车厢后,自己也翻身上了车。谢心语似是有些不解,原想着他应该会骑马,不过随即就明白过来,这不是做戏要做成套么。于是撇了撇唇角,整理出一个舒适的位置,请他坐下。
马车缓缓而动,咯噔咯噔的声音正好起到隔音效果,于是谢心语轻声问道:“手上的伤是不是要处理一下?”
楚浔似是没料到她会有此一问,低头看了看手掌,摇头道:“这点小伤,不管不问也自会痊愈。若是上了药反而会引人注意,你不必介怀。”说完,他顿了顿,好似想起一件事情,淡淡地问道:“今早那丫头,是你的意思还是洛家的意思?”
谢心语知道他问的是怀薇的事,叹了一口气道:“有什么不同么?”
“你还真当我没见过通房么?刚进门就急着把自己的陪嫁丫鬟塞给我?”楚浔面上倒是没有怒容,只不过有几分讥诮,“想来洛秦岚必定面授此意,你又不好推却。但你真当我是什么样的人都往房里收么?既然你已经是我的人,便想着如何侍奉好夫君,断没有将我推出去的道理!”
谢心语未料他会如此认真,瞧着都有了几分恼怒,便乖顺地点了点头,“确实是我考虑不周,以后不会了。”这歉意还的确出自真心,试想自己刚过门,夫君便另有新欢,传入洛家那几位虎视眈眈的人士耳中,也只会觉得她太过无能。
两人就此无话,一直到马车停在了宫门口。
楚浔撩了帘子下车,接过谢心语递过来的手,几乎是将她抱下马车的。闻着他身上陌生的气味,谢心语有些失神。待双脚落地,她便很快恢复了淡然之色,微微仰头看着高大巍峨的宫门,心中暗暗赞叹。
可惜现在不是观光旅游的情境,谢心语垂下头只见早有一群太监宫女候在宫门口,见楚浔携妃到来,整齐划一地行了正礼后迎了二人入宫。为首的太监看来跟楚浔极为熟稔,弓着腰凑了过来先是给楚浔贺了喜,接着又道:“太后她老人家今儿早早就起了,正盼着浔亲王您入宫呢!”
楚浔也是面带笑容,点了点头道:“屈她老人家久候,儿臣心中着实不安哪!”
“浔亲王您终于大婚,太后自是高兴,”那太监甚至低声道:“老奴瞧着竟是不亚于当年皇上封后之喜……”
这话虽然低,但也落入了紧紧跟在他们身后的谢心语的耳中。楚浔却是睨了他一眼,微微一笑,并没有接话。
老太监也自觉失言,立即八面玲珑地东拉西扯,不一会儿他们便到了坤宁宫的宫门口,不必通报便有一位端庄高贵的宫女带着众人将楚浔一干人等迎了进去。
坤宁宫的正宫之中甚是热闹,还未等谢心语进门,便已经听到了嘻嘻哈哈的笑声。楚浔亲自扶着谢心语走到主位,带着她往地上的蒲墩上跪了下去,端端正正行了大礼,抬起头来才看清楚他们所跪拜的人。
仁德太后年纪四旬有余,浓眉大眼,保养得宜。一双看不出年龄的手上戴满了各式戒指,取了一个红包亲自递给谢心语。
谢心语赶紧接了,再次拜谢,接着在资深宫女的引荐下见了皇上的妃嫔,也一一按照规格行礼,真是收礼收到手抽筋。不过她的心一直吊着,因为她知道有一双眼由始至终没从她身上离开过。于是心中暗暗叹息,如果不是黄师傅教得好,若是今日在礼节方面出了丑,可能太后必然不会给她好脸色。
谢心语不动声色,面上微微带了丝笑,不过好在楚浔也算体贴,帮她挡了不少意欲不明的调笑。这一圈下来,谢心语已经感到冷汗啧啧,相比之下在洛家的昏定晨省还真是开胃小菜。
不过这么匆匆的第一面,通过她的初步分析,已经看出每一位都是口是心非的高手,本是其乐融融的新媳妇见尊长,进了皇家之后果然就变了个味道。
“好了,你们见也见过了,笑也笑过了,等会儿还有宫宴,届时要多喝几杯……”想不到最后竟然是太后打了圆场,只不过这话中透着撵人的味道。
那几个妃嫔岂有不识场合的,立即一个个笑着退去,偌大的宫厅之中之剩下他们几人,略显冷清。
“你过来,”太后朝着谢心语招了招手,拉过她的手坐到自己跟前,再次仔仔细细地端详了一番,叹道:“的确生了副好相貌。”
谢心语顿时了然,想来她也是听说了之前的传闻,说这洛丞相的大小姐因为受了刺激,曾经不严不语自我封闭了一段时日。但是如今一见看她处事尚算得体,也就稍稍放下心头的顾虑。想到这里,谢心语也是娇娇怯怯地垂下头,道:“太后严重了,刚刚那么多位姐姐,不是个个相貌出众?璃儿这哪经受得住这般夸赞……”
太后一听,心想倒也是一个知进退了,于是佯装不悦道:“怎么还叫太后?”
谢心语立即顺水推舟,摆出一副我见犹怜的神态,道:“娘……”
这一叫虽然让她只起鸡皮疙瘩,但却讨了太后的欢心,拍着她的手应了下来,而后又道:“总算见浔儿可以安顿下来,我这心中总算又放下一块大石。往后你们夫妇二人连枝相依,早日为我皇家开枝散叶。”
成亲总是离不了提到生孩子,无论是皇家贵族还是贩夫走卒,看重的无非就是这些。两人虽然心中各有想法,但还是齐齐地应了,而楚浔看了一眼谢心语更是笑得耐人寻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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